荼荼

【清普】新生

  普罗旺斯吻过那些疤痕的时候清道夫感到一种被唤醒的酥麻，来自早已愈合的创口，仿佛被吻醒了生机，她想起她未曾在意过的新生肌肤的嫩粉与痒意。那一刻她无比确信她是再度回春的朽木，在阳光中热泪盈眶又胆战心惊。清道夫只是静默地流淌着眼泪，她早就学会如何压抑哭泣的呜咽，后来她知道学会不被看见眼泪的最高层次是忘记如何去哭泣，那时候没有人知道她的本名哈莫琳。无法解释她和普罗旺斯独处时她总是难以抑制落泪的冲动，两人之间最先流泪的往往是她。温热泪水沿着脸颊轮廓向下流淌的过程像是被命运缓缓拉开名为清道夫皮囊的拉链，普罗旺斯可以透过未干的泪痕窥探到属于哈莫琳的内里。清道夫在意识到她落泪的姿态被普罗旺斯尽收眼底时感到一种奇异的羞耻，有些情感在眼泪滑脱眼眶的一瞬就变得无法挽回，越是想要停下就越是无法遏制，像压抑的咳嗽，像此刻清道夫眼中的泪。她在过去从未因为痛苦而哭泣过，但她从未想过她如今会因为得到的爱而泪流不已，那么她的爱呢，得到她的爱的人会因此而不幸吗？前例的恐慌笼罩在她心头，她透过残余泪光看见普罗旺斯在这时候对她伸出手。

普罗旺斯伸手的姿态仿佛是要将哈莫琳从清道夫的躯壳中拽出，但她没有，她伸出手只是为了擦去清道夫脸颊上未干的泪。普罗旺斯懂得苦难与人心，很多人只是知道，而普罗旺斯是懂得。懂得的人比知道的人要多几万里的路途，普罗旺斯的路途与死，与月球背面坑坑洼洼的阴影相伴。因为她懂得痛苦，所以她笑得更多，而且她明白笑容并不足以抗衡痛苦，但那是对痛苦最轻蔑的嘲讽与最顽强的反抗。所有人提到普罗旺斯都会说，啊，那个笑容满面的亲切天灾信使，直到后来清道夫在远处凝视着她的身影没头没脑地呢喃，如果她痛苦。

痛苦。普罗旺斯含着笑，她习惯痛苦到甚至有些麻木，像雪中冻得发红的手，久而久之并不感觉冷。她的亲切源自经受过的苦难，没有经历便不会感同身受。她知道清道夫只能由她自己主动走出过往投射在她心中的阴影。指尖擦拭去的眼泪逐渐干涸，残留在皮肤上有种紧绷的感觉，失去了湿润的寂寥的紧绷感，清道夫的脊背总是绷直的，仿佛随时预备着承受别人的攻击，在承受普罗旺斯的吻时也是紧绷的，虬曲的增生疤痕蜿蜒在肌肤上，每一道都触目惊心。普罗旺斯在吻过时感到一种共感的疼痛，清道夫察觉了普罗旺斯的小心翼翼，挂着眼泪手足无措地解释：“不是因为疼，那些地方早就愈合了。”普罗旺斯没有说话，清道夫感到从背后伸来环住自己的力道，于是更加无措，只是安抚地轻拍普罗旺斯的手臂，颈窝感到小片湿热，而后迅速变凉，清道夫只是模糊地意识到普罗旺斯在哭，但不能确定是为什么，她们连哭泣都是相似的，没有声音，没有缘由，漫无目的地掉下泪来。说不明白是泪还是分泌物，哭泣本身就毫无意义。清道夫扭过身来，捧着普罗旺斯静静哭泣的脸庞吻上唇瓣，泪水交融印在彼此肌肤，吻也毫无意义。